贵州明清学霸丨越英:中年苦读成举人,为官清廉拒攀附

在明代统治贵州的近三百年间,贵阳越氏的事功令人瞩目。《贵州通志·人物志》中越氏有五人入传,其中越英以刚直不阿、清廉自守的官风为治地百姓所称道;而其后的越其杰,则以“横槊赋诗”的将军诗人而闻名后世。
明永乐初年,杭州临安人越端随军入黔,为贵阳越氏的入黔始祖。宣德年间(1426—1435),越氏家族顺应时代潮流,弃武修文,问鼎科举,越端长子越升(字朝阳)以明经行修举播州(今遵义市)宣慰司儒学训导,其余二子,皆以学行著于乡。
越英,字德充,越升三世孙。少小时,越英随叔父到省外做官,在湖南生活了十余年。叔父病逝后,其家衰败,家人流落他乡。越英见状,痛苦万分。为报叔父往日养育之恩,他历尽艰险寻访其家人下落,最终全数送回故乡。

由于早年寄寓他乡,学业荒废,加之寻找亲人,奔波劳碌,返回故乡时越英年华已逝,步入中年。某日,一乡人戏谑地问越英:“子志高而数奇,性敏而时已过,将安业?医,儒者事也,曷业诸?”言下之意是,你虽然聪明能于,然而年岁已大,今后靠什么生活?当医生,那是读书人干的职业,你到底想干什么呢?
越英听后,付之一笑,回答道:“吾向者从诸父于宦,不幸而有事,则急难为重;今者,既免于难,则父书可读,承家学为急。不见苏老泉公乎?”其意十分明显,那就是:自己虽年纪不小,但读书学习什么时候都不晚。难道你不知宋代苏洵二十七岁发愤苦读的故事吗?

为了表明自己的心志,打消父母乡邻的疑虑,越英面壁苦读。父母见越英年岁已大,急着为其娶妻生子。然而所议聘的霍氏之女,因越英长她十二岁,又无功名,便求父母取消婚约。霍父知人识人,认为越英“幼时,日挟书九册,过目几成诵,能社谜及曹娥诸体,雅善对句”,虽然现在年岁已大,但历经苦难,日趋成熟,若奋发图强,将来必有成就,于是做主,将女儿嫁给了越英。
弘治甲子年(1504),苦读七年的越英踏上了云南乡试的山路,经过文场检验,高中举人。之后,经吏部选拔,出任衡阳教谕。

越英上任伊始,肃教规,严师弟子礼,任其刚方素性,不为苟合。其刚严的教学作风令学子望而生畏,由此产生了距离感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越英的才、德、学、识广为学子折服。其刚直方正、不苟言笑的性格亦被学子所理解,于是“感其有恩,相与不忍不就规矩”。
之后,在全省教谕的两次考试中,越英皆名列第一。九年后,越英“赴吏部试,亦第一,擢四川泸州(太)守”。

泸州过去税役繁多,百姓不堪忍受,疲于奔命。越英上任后,铭记孟子的“民本”理念,体恤民困,薄赋轻徭。原先那些流离在外的民众得知新太守施仁政后,相继返回故乡,耕织养畜,安居乐业。久而久之,泸州民安而讼息。
越英秉持“无为而治”的治政理念,认为百姓和乐、社会安定是为官的责任,然而许多人并不以之为然。某日,越英吃过中饭,见官衙无事便和衣而睡。如此治理政事,引起了社会的广泛议论。不少人认为越英不作为,辜负民众期望。对此,一位高明的士大夫则有不同的看法,认为越英不扰民、不滋事,这种与民休息的治政风格是治政的最高境界,赞许地说道:“异时见官府多事,今公卧治我州矣。”

越英为官清正,痛恨贪腐。有一次,当得知有吏竟然冒充抚台文书企图贪污国库金币时,再看到同僚事不关已、漠然置之的态度,不禁怒上心来,愤愤于色,便向抚台衙门揭发此事。此事上闻后,抚台大喜,示意越英,欲向朝廷举荐他的清操廉行。抚台的“恩宠”,反倒使越英警觉起来。对其而言,自己与抚台素无渊源,其主动示好,动机何在?经过思考,他认为抚台此举另有玄机:一是借题发挥,以此渲染自己虚怀若谷、选贤与能的襟怀;一是培植羽翼,将自己纳为己用,以此壮大自己的势力。越英耻于攀附权贵,不想以此作为进身之阶而自毁形象、蒙羞家门,对此“恩宠”不作任何回应。抚台见越英不识抬举,恼怒之余,下令将其调任闲职。通过这个事件,越英看清了当时官场的丑恶与腐败,为表名节,称疾辞官,返回故里。
返回家乡后,越英过着一种以“教子孙以道义,济族人之贫乏,劝乡人以勤俭”悠然自得的生活。据《贵州通志·人物志》载:越英“家食三十年,绝迹公门”。为求恬静,他在西郭门外开辟蔬菜圃,取名“西园”。

越英虽然远离官场,却十分关注地方文教和民生福祉之事。当贵州巡抚登门恳请他出山训育“幼官”时,他慨然应诺,投入教事。嘉靖《贵州通志》有如是之言:“其后武阶知兵好礼,一时盛于贵阳者,公(越英)所教幼官也。”
过去贵州不能开科取士,乡试依附于云南。贵州学子赴云南考试路途遥远,跋涉艰难,加之学额太少,直接影响到贵州的文教及人才的勃兴。越英早年参加过云南的乡试,其中的艰辛与甘苦尤为深刻。

嘉靖九年(1530),贵州思南籍谏官田秋上《请开设贤科为宏文教疏》,恳请朝廷在贵州设立贡院开科乡试。之后,贵州巡按王杏再次上疏朝廷,说明在贵州乡试的必要性。经努力,其建议最终被朝廷采纳。嘉靖十六年(1537),贵州历史上首次乡试在贵阳贡院举行,学额二十五名。越英对此造福桑梓的义举大为赞赏,欣然说道:“这种关系国家地方文教的大事我不仅愿意听,而且愿意倾注心力。”
越英的学识人格给儿孙们树立了良好的榜样。在其影响下,三个儿子不负所望,通过苦学,荣登科第。见到儿辈终成大器,越英感慨地说道:“若曾俱得一第,不负吾教。”之后,长子越民望(嘉靖庚子举人)选任云南富民知县,临行时,越英执其手送到门口,语重心长地告诫道:“毋为墨吏自戕!毋戕民以媚人!否,非吾儿也!”换言之:就是要其为官清正,不要当贪官污吏,辱没家声。
嘉靖二十九年(1550),越英病逝,享年八十。

